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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节(2 / 2)


  江月年淡淡瞥他一眼,继而把目光挪到角落里的女孩身上。

  此时此刻的谢清和全然没有初见时的那份阴沉戾气,颤抖着蜷缩在墙角的模样无助又无辜,当触碰到江月年视线时,瞳孔像受惊的小鹿般轻轻一动。

  她身上残留着被欺凌与殴打的痕迹,额头大概被石块砸过,留下一片猩红的斑驳血痕;脸颊和嘴角都是青紫相接,晕出一圈圈与白皙肤色格格不入的色泽;衣服上被人狠狠踹过,脚印大大咧咧出现在小腹,手臂上同样是被脚踩过的印记,有的地方流了血,有的破开一层狰狞的皮。

  这是……谢清和。

  在未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牢牢束缚、强大冷漠得不可思议的谢清和。

  仅仅因为拥有与常人不尽相同的模样,就被迫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屈辱与欺凌。那么多双眼睛带着嘲笑、厌恶或妒忌地看着她,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,哪怕轻轻拉她一把。

  漂亮得惊人的女孩怯怯与她对视,眼神里充斥的是无尽惶恐,隐约夹杂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希冀和祈求,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。破碎的泪珠被阳光照亮,在眼眶里悠悠打转,像极了碧绿春水上荡开的层层涟漪。

  江月年的心口不知道为什么,也随之轻轻颤了颤。

  “……的确是,要好好教训一下。”

  身旁胖乎乎的女孩低低开口,男孩闻言得意一笑,不忘了催促道:“快去快去,你被揍了那么多次,应该挺有经验了吧,我是不是还得算是你老师?哈——”

  这个“哈”字堵在了喉咙正中央。

  还没等他完完整整笑出来,就毫无防备地看见那个懦弱又爱哭的小胖墩转过身来直直面对他,在那之后,便是迎面而来的、毫不留情的一个拳头。

  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被打得跌倒在地,捂脸痛哭。

  围观的孩子们闹成一片,惊呼声织成杂乱的网,呼呼啦啦盖在耳朵上。

  “你、你敢打我?我、我爸都——”

  毕竟只是年纪不大的孩子,被黑恶势力狠狠打了这么一拳,小霸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一句话说了将近半分钟。江月年面不改色地低头看他,甚至十分好心地帮他说完下一句台词:“是是是,我知道,你爸爸都没打过你。你要是再欺负她,我不但要帮你老爸进行必要的素质教育,还会让你好好学会一个词——什么叫做‘童年阴影’。”

  要说的话,这其实是一出非常正宗的英雄救美,就连阿统木也忍不住哇哇大叫:【哇塞,酷毙了!这排场,这狠话,绝对把那群小破孩唬得一愣一愣,然后谢清和对你的好感度直线上升,从此把你当作脚踏七彩祥云来的盖世英雄,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会黑化啦。】

  阿统木用了个电影里的经典台词,然而它没有意识到,这段台词的下一句是:“我猜到了开头,却猜不中这结局。”

  如果江月年此时此刻使用的是自己原本的身体,那么理所当然会触发以下剧情:

  美丽而脆弱的女孩被同龄人们肆无忌惮地欺负,某天一位不知名姓的陌生姐姐从天而降,替她把所有汹涌的恶意一股脑挡在身后。坏小孩们被教训得匆忙逃走,而江月年温柔地俯身看她,目光交错之间,一眼即永恒。

  想多了,太年轻,那只是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东西。

  真实情况是,江月年现在只不过是村落里饱受欺负、出了名胆小怕事的普通小孩,她被霸凌久了,早就成了其他孩子心里不值一提的笑话,就算这会儿用十分炫酷的姿势一拳打在小霸王脸上——

  也只会让他们觉得,这丫头大概是吃错了药。,只有打一顿才会变正常。

  “你疯了吧郭梦梦!稍微对你好点就蹬鼻子上脸,真不要脸!”

  “你怎么打人啊!有病吧!”

  “我要告诉你爸妈,你完了!”

  小破孩们又叽叽喳喳地开始吵,有几个已经撸起袖子,神情不善地朝她走来,摆明了要替那小霸王狠狠报复一顿,否则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。

  江月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,只想在心里慢慢打出几个问号。

  拜托,先打人的明明是你们好吗?而且什么叫“稍微对她好点”,威胁她欺负另一个女孩子,不然就把霸凌对象换成她,这也算“稍微好点”?

  可不要太中国驰名双标哦。

  眼看那几个男生气势汹汹朝她靠近,江月年想,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姐姐了,要学会以理服人,和这群十岁上下的小破孩较真,那纯属自降牌面。

  心平气和,心平气和。

  于是江月年鼓起圆乎乎的腮帮子,抡着小胳膊小腿就迎上去了。

  *

  知名作家鲁迅先生曾说过,逞英雄一时爽,逞完风风光光火葬场。

  当江月年浑身酸痛地躺在地上时,心里突然就想起了这句话。

  世事无常,人间难料,谁能想到她一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,居然在今天跟一群小学生打了起来。

  最后还被打趴了,直挺挺躺在角落里。

 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那几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男生状态不比她好,一个个被江月年揍得鼻青脸肿,差点当着所有人的面哭着喊妈妈。

  奈何他们实在人多势众,江月年身手再好,凭借如今这软绵绵圆乎乎的矮小身体,也没办法做到全部招架。

  这让她忍不住想起秦宴,他也经常被不良少年找茬,孤孤单单地抵抗他们所有人。

  江月年见过秦宴同学打完架之后的模样,神色冷冽得像冰,见不到一丝一毫恐惧与退却,只有事不关己般的淡漠,让人想起孤傲的、伤痕累累的狼。

  真是酷毙了。

  可惜这种事情一旦轮到她,才终于知道在剧痛下保持云淡风轻有多么困难。

  熊孩子们骂骂咧咧地走开,江月年本打算像所有偶像连续剧男主角那样帅气地站起身来,后腰被踢到的地方却猛地一紧,随即便是潮水般疯长的阵痛。

  好痛哦。

  她只想当一条咸咸的鱼,躺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
  身旁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
  江月年应声望去,正对上一双满是怯意与探究意味的绿色瞳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