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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(1 / 2)





  这景致太过美好,我忍不住想要转头去看宋郎生。

  然而,床榻空空。我呆了呆,倏然起身绕过墙一瞧,连里屋的采蜜也不见踪影,推开门,天地一片银白,整个草庐空无一人。

  他们走了。

  我回头望着屋中仍在燃烧的炭火,一刹那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。

  虽已做好了准备,可真到了这一刻,挥之不去的苦楚再度揪住我的心口,那种熟悉的疼痛感又回来了,待一口鲜血呕出,我不由微微苦笑。

  大限将至。

  这一生走到此处,纵然不愿放下,终究不得不放下。

  我拢了拢衣襟,踏着厚至脚裸的雪,一步步往回京的方向走去。

  北风凛冽,纵是日光明媚,依旧抵不住侵入身体的寒意。

  天色还早,荒野路上枝桠倒影重叠交错,我想起宋郎生吟的那首诗,想象着他吟诗的样子,居然觉得有些好笑,笑过之后,我自己也忍不住诗兴大发,“微风摇庭树,细雪下帘隙。萦空如雾转,凝阶似花积……”

  “不见杨柳春,徒见桂枝白。零泪无人道,相思空何益。”有人在我身后徐徐接道。

  我回过头,但见修竹自一匹马上跃下,走到我的跟前,我诧然问:“你怎么会来?宋郎生出了什么事么?”

  修竹摇了摇头,“少主还未清醒,是我自己来找公主的。”

  我静静地等着修竹的后文。

  修竹自袖中取出一只匕首,正是昨夜宋郎生所持,他递给我,慢慢道:“我想,少主本意应当是想把这匕首交予公主的。”

  我接过那匕首,金色的鞘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发出夺目的光华,只是剑身已被磨损,想抽出来倒也费劲,“你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才去而复返?”

  “昨夜事发突然,我一心只想着如何救少主,却把这事抛诸脑后了,”修竹缓缓道:“今日清晨又一心赶路,待走出一段,我才想到昨夜少主为寻这鞘险些丢了性命,那必是极为要紧之物,便拿出来细细观详,不料在匕鞘之中,发现了一件物什……”

  他说到此处时,我也发现了匕鞘顶处有一条极有规律的圆缝,顺着缝隙旋开,果不其然,这其中内藏玄机,暗格里装着一个用丝绢裹住的东西,我一股脑倒出,打开丝绢,却见帕中躺着一颗药丸。

  “这是……”

  修竹道:“这是忘魂散的解药。”

  仿佛冬日里的一声惊雷,在空旷的心野毫无预兆的轰炸开来。

  我浑身僵硬,忆起昔日种种,一种不敢面对的真相呼之欲出,“忘魂散……有解药么?”

  “有。”修竹道:“忘魂散原本就是一种为了将人控制于手的毒药,此药制出来时多半致命,施毒者为达成自己的目的,先是令人丧失记忆,待时日一到,若中毒者尚有利用价值,施毒之人便可用解药换取他们最终想要的。”

  所以,昨夜,他为了这颗解药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,是……为了救我么。

  为什么?他不是恨透我了么?

  彷徨在胸臆之间反反复复徘徊,直待修竹慢慢地道:“有些事,我原本并不愿说,毕竟公主与我们是敌对关系,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……”他淡淡笑了笑,“其实在两年前,我就见过公主了。两年前在灵山之上,公主窥见少主与帮众兄弟集会,后来遭袭晕了过去,那一个掌刀,是我打的。”

  我心头一颤。

  修竹道:“我原本是夏阳侯的幕僚,后来被指派给风离公子为他做事,那夜抓了公主的不是别人,正是风离公子。而在少主赶来前,喂公主服下忘魂散的也不是别人,还是风公子。”

  “让公主中忘魂散,委实是侯爷的意思,他为风公子与少主一人准备了一颗毒药,目的便是为了试探他们是否当真愿与公主为敌。”

  “公主中了风公子的忘魂散,这一切,少主并不知晓。”

  “后来,少主闻风而来,并当着风公子的面逼公主服下药丸,那时,我与风公子当真以为那是忘魂散,少主是有心置公主于死地。”

  “直到上月初,少主在得知公主所中的是风公子所施的必死之毒后,他就像是发了疯一般,夜以继日的赶至绥阳,去侯爷那儿换取解药,我才知道,那一夜,少主为公主所服的并非毒药,只不过是为了迷惑风公子与侯爷罢了。”

  修竹每说一句话,我便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利刃割上一分,小小的药丸握在手心,炽热的几乎烫手,可我心底竟连一丝喜悦也无,“换取?他用什么来换取解药?”

  夏阳侯处心积虑多时,又岂会是宋郎生说要解药他就能给的?

  修竹摇了摇头,“少主与侯爷有何交易我哪会知晓?只不过……”

  “只不过?”

  “只不过,少主担心侯爷并非愿意替公主解毒,所以便要了两颗解药。”

  “为何要两颗……”问到一半,答案已悄然浮上我的心头,一瞬间,我竟忽然问不下去了。

  修竹低下头,沉声道:“少主他……他把他自己手中的忘魂散给服了下去……待毒发后,他足足昏迷了三日三夜,那三日我守在少主身侧,一直遵循他的话等他,待他醒来,见他失去记忆,确认是中了忘魂散之毒,才替他服下解药。”

  凛冽的寒冷迅速灌满整个胸腔,我感到手指在轻轻颤动,“他这么做,若解药并非是真的……”

  修竹轻轻道:“这话我也问过,少主说,那陪公主一起死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  “骗人。”我这一声喊出来,才惊觉自己声音沙哑,“他不是前朝皇嗣么?他不是要报他的血海深仇么?他不想要图谋整个江山……”

  “他不是,”修竹斩钉截铁道,“他不想。”

  “他若是想,就不会一清醒,连一刻也不敢耽搁,没日没夜的赶往京城。”

  “他若是想,就不会不顾及他的身体能否经受住不眠不休的颠簸,只为更早一些见到公主。”

  修竹看着远方起伏不平的天际,“他只不过想不到,在他带着他用命博来的解药回到公主府时,等待他的,是公主蓄谋的埋伏与杀戮。”

  我的视线一片模糊。

  我想起了那封信,在宋郎生离开之时写给我的那封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