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守着这么多人，她没有反驳亲人的勇气，也不想给姐姐没脸，压着心里的憋气，只低着头装害羞。

  温四凤打眼一瞧就知道妹妹是不高兴了，她心里偷笑，活该，叫她瞒着自己跟季知青钻后山，不收拾收拾指不定干出啥出格的事儿来呢。

  不高兴啊？她拉扯大的妹妹，不高兴去呗，要是记不住这被逼着定亲结婚的教训，以后指不定得上鞋底子抽。

  在温四凤的利索张罗下，杨春花也是个爽脆的，于婉茹被温四凤偷偷叮嘱了，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儿媳妇好，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，很快就把事儿都定好了。

  马上就是秋收，等地里的活儿干完正好是定亲的好日子。

  至于结婚的事儿，考虑到温九凤的意愿，还有季天泽那边也得跟家里人商量，等跟季天泽的爷爷见过面再商量。

  商量完事儿，第二天地里都是活儿，大家也没继续闲磕牙，拎板凳的拎板凳，端桌子的端桌子，小娃子则是抱着盘子和碟子，女人们提着茶缸子，都走了个利索。

  人离开，天井里也空了，就地上有些瓜子皮和糖纸，这年头人们聚在一起就是这样，啥都自带，人走东西也提留走，方便得很。

  温四凤见温九凤那一根麻花还没吃完，没好气地给她冲了杯鸡蛋糖水放她面前。

  “咋的，觉得我太武断了？生你姐气了？”

  温九凤捧着茶缸子喝糖水，额头热起一层细汗，声音有点没力气，“没有呀。”

  “我问你，要是不用救命之恩把亲事给定下来，过后你准备怎么跟别人交代，季天泽他该上工的时候不上工，就惦记着往你屁股底下钻？”

  温九凤脸倏得红透了，“姐！”啥叫往屁股底下钻，好好的事儿说的这么涩情呢。

  温四凤轻哼，“话糙理不糙，他帮了咱家，我记他的好，要不医院里我大耳巴子就能抽他！

  他那天就是跟在你屁股后头，说是吵架了要哄你，让别人看见你名声还要不要了？”

  温九凤脸上温度一直下不去，也不知咋的，心里憋气少了点，觉得鸡蛋水更甜了。

  见她不吭声，温四凤知道妹妹听进去了，“你也不看看外头现在闹腾的多厉害，武装部都不敢跟革委杠上，真要有人有坏心眼子，你俩后半辈子都得赔进去，定亲有啥不好？”

  温九凤小声吭叽，“我没说不好呀，就是……你跟我商量下嘛。”

  不说温四凤不生气，她捏着温九凤耳朵拧，“还用跟你商量？你都让人家哄山上去了，人家跟我说啥事儿都不用你管，以后把你当孩子供着，都跟他商量就行。”

  温九凤：“……”行吧，她姐真厉害，反正几句话下来，她心里那点憋屈和不乐意就都没了。

  实则要不是季天泽说得认真，温四凤真想揍伤患。

  可一想自家捧在手心里的妹妹，在杨家吃了这几年的苦，要是以后嫁个汉子还能被当成孩子一样宠着，她这个又当姐姐又当娘的才能放心。

  温九凤说，不改嫁是因为嫁给谁日子也没有眼前的好，温四凤是同意的。

  以后很难，或者说基本不可能再遇上季天泽这种会疼媳妇的了，他家里人口也少，爷爷身份也清白，小伙子自己也板正，除了吊儿郎当的模样，再没有哪儿比不过别人。

  至于季天泽会不会骗人？

  见妹妹脸上有了笑模样，温四凤才是真服气，她跟季天泽在医院里商量亲事的时候，他连温九凤的反应都考虑到了，该说啥能让温九凤高兴也都仔细交代了。

  果不其然，自家这个傻妹妹这就开始乐了。

  她忍不住捏了捏温九凤的脸，“你给我记住了，没结婚之前不许干不该干的事儿，我给你说我可能看出来，让我发现哪儿不对，你们就立刻去给我扯证，听见没？”

  温九凤瞪大眼，“姐你也能看出来啊？”

  判断黄花大闺女这种技能如此普遍吗？这门了不得的技术是咋失传的呢？

  温四凤气笑了，“别人我看不出来，你我还看不出来？你别给我打岔，说，记住了没？”

  温九凤赶紧点头，“记住了记住了，我保证！他要是不老实，我就揍他，他挺扛揍的。”准确说，挺扛电的。

  温四凤：“……”

  行吧，她也多余交代。

  她拍拍屁股起身，“行了，我明天一大早就得回县城，先去睡了，你没事儿赶紧跟你婆婆回家吧，好好跟你婆婆说说供销社的工作，别让你婆婆心里不舒坦。”

  不管咋说，妹妹改嫁的事情能这样顺利，于婉茹的支持和配合是最重要的，少有婆家能做到这种地步。

  温家人不是没良心的，投桃报李还是该有模有样的，以后于婉茹和杨小志也算是温家的责任，只要温老大还是大队长，以后这娘俩肯定就没人敢欺负。

  温九凤赶紧点头，吃完麻花，喝完糖水，屁颠屁颠去找跟杨春花聊天的于婉茹。

  季天泽还没出院就得知了温四凤的行动力，乐得差点没当天就回大队。

  好歹温九凤还没交接工作，还得在供销社上班呢，他才憋着多住了几天医院，等于婉茹开始上班，他才回知青点。

  温九凤就提着熬好的鸡汤，站在他屋门口等着。

  季天泽被陈彦君和廖凯从自行车上扶下来的时候，刚拄上拐棍，抬起头就看见了柔柔站在屋门口朝他笑的小姑娘。

  他顿了下，两辈子以来都有些空荡荡的心，突然就被填满了。

  也许老天爷让他重活一回，并不是为了让他翻越更高的山峰，征服更广阔的星辰大海。

  老天爷是让他重新回来体会，人间有爱，才是归途。

  季天泽眨了眨眼睛，将眼底突如其来的水光眨干净，迫不及待朝他的小姑娘走过去。

  “天泽你慢点！”他的小姑娘露出好看的小酒窝冲他笑，“真摔成瘸子我就不要你了！”

  季天泽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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