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偏头躲过：“别碰我。”

沈岂容的动作一顿，眼睛里的光亮猝然灭了，缓缓收回了手，垂着头一言不发。

揉了揉自己不是滋味儿的胃，白清音不想看他，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自然：

“你既然发现我了，你想怎么样啊？把我抓回去？严刑拷打？报了当初一刀之仇？”

无视她话里尖酸刻薄的语气，沈岂容眼底缓缓聚了一股暗流，不答反问：“这些年，你过得怎么样？”

“我当然过得很好了。”她咧开嘴笑了笑。

“我是说，在你让我离开之后。”沈岂容抬眸，多说一句话，暗流便增添一分：“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？”

唇边的笑容僵了僵，白清音偏过头看着他，笑容更欢：“怎么样？我能怎么样啊？再说了，谁又敢把我怎么样啊？放了你就放了，对于我们族人来说，就跟丢了一只羊一样，没什么区别。”

“那你又为何会失忆，沈未桑为何又会说你是带着伤出现的。”

他并不相信，抬手就攥住了她的手：“你莫要骗我。”

“我骗你什么了，我有什么可骗你的。”

抬手将男人的手腕挣脱开来，她一把扯开被子：

“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想提了，你不要以为你离开我们那里之后会给我带来什么影响，我也跟你说明白，我是白家的主子，他们谁能拿我怎么样？至于伤口和失忆，只是我自己也喝了那水，伤口是上山打猎的时候遇到了野狼罢了，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。现在我恢复记忆了，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，我自然能很好。”

从床上下来，白清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，裂开嘴一笑：“所以太上皇您还是不用担心我过得好不好了，我过得很好，只要不跟你们这些人扯上关系，我会过得很潇洒的。”

言罢，她转身就走，手腕又被人扣住，三三两两的奴才都出了房。

沈岂容的声音响在身后：“你又要去哪？”

唇边笑容冷了些许，白姻转过头看着他：“我去哪里还需要跟您汇报吗？”

她眼中的疏离刺得他心口发闷，沈岂容手上的力气微微加重：“你让我等你回来，我等你了，你现在回来了，你又要去哪？”

“等？”

她嗤笑一声，攥着她的手虽然用力却不会让她觉得疼，她垂眸扫了一眼笑了：

“您等的人是楚白姻，不是白清音，现在楚白姻已经死了，您等不回来了。”

可是话说到这儿，她不知怎的就红了眼眶，微微闭上眼睛，极轻极轻道：

“我欠你一条命，我救你了，我还了，我欠沈未桑一条命，我也还了。”

缓缓抽回手，她睁开眸子，转过身看着他：“你们沈家对我的人情我都还了，所以沈岂容，我不欠你什么，你别再缠着我了。”

他心中一痛，复而又抓住她的手：“你说不欠了就不欠了？你说你会回来，你让我等你，我等了，可你现在你又说我们各不相欠？如何不相欠？我们两个人的人情这辈子你与我都还不清，我欠你的你欠我的，这辈子都缕不顺了！”

“够了！！！”

一声厉喝，她胃中疼痛更甚，眼里也尽是朦胧雾气，转身望着他。

明明两个人分开才之后短短几天，可这几天，却像是隔了几年。

将所有的错与过都尽数剖开在眼前：

“缕不顺？于公，你杀我父母，断我白家，将一干亲人流放是对，是为了江山社稷是为了黎明百姓！”

“于私，你杀我父母，断我白家，将一干亲人流放，你就是我的仇人！！不共戴天的仇人！”

她指着自己，一下下的心窝，声音嘶哑：“我已经不找你报仇你还要怎样！！你是我的杀父仇人，我们白家所有人都死在你的兵下，你还要我怎样！你等我又能如何？还想要我踩着我父母的尸骨嫁给你吗！！”

浑身一震，沈岂容未言。

他只痴痴的瞧着她，时光好像凝固了一般，又好像是隔了几个世纪般绵长。

“我能要你怎样？”

良久之后，他极轻极轻的吐出了一句。

“于公，你何尝不是我的仇人，若不是白家从中作梗，我父皇也不会死。”

猝然抬眸，他眼里暗流涌出，带着一股摄人的魄力直直扫向她：“可是我爱上了你。”

“不管公私，我都爱上了你，不管记不记得你，我也都爱上了你。”

她一震，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。

可他却是步步紧逼，勒紧她的腰肢让她避无可避：

“所以白清音，这是命，我认，你也得认。”

“我会娶你为妻，不管曾经我们发生了多少事情，我都要娶你。”他目光灼灼，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。

清音的身子微微起了些许颤栗。

“你这个疯子……”

“我是疯了。”

他并不否认，眸光深深，抵上她的额头，攥紧了她的手：

“从你假死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，别人干我何？是是非非干我何？我沈岂容要的，谁也抢不走。”

他虔诚的吻上她的眉眼，却又带着些许挑衅。

“走着瞧吧阿阿音，天涯海角，你都休想再将我抛下了。”

浑身颤了几颤，她张了张嘴，却喉咙一甜，有些许血丝从嘴角渗了出来。

她清晰的看见他的势在必得的神情渐渐粉碎，拢上一层慌乱与无措。

...

这场高热来势汹汹，如同过山车一般的大起大落，两个人上一秒还吵得不可开交，下一秒，她白清音就倒在了沈岂容的怀里，她隐约能听见叶逸之在沈岂容后面唧唧喳喳的声音，也能感觉到沈岂容很压抑的气场。

身子时冷时热，恍惚的又让她想起了在地牢里的日子。

那个时候她就想，如果沈岂容能从天而降，将她从地牢中救出，她再也不要顾忌那些其他，不管旁人说的是对是错，她都要跟他在一起。

但是她再一想，自己是什么身份，沈岂容是什么身份，她们白家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，她白清音是多少仇人嘴里磨的粉碎名字，多少人又死在她的手下，她不像那些姑娘娇滴滴的活着，她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？她只想自己这辈子都不要遇见他，他过得好就好了，再也同她无关。

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？

她眉心深蹙，一行热泪自眼角滑过，被人温柔的擦过了。

沈未桑跪在地上，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滑落，一言不发。

沈岂容将被子给床榻上的人拢好，凤眸略过她苍白发青的脸色，又淡淡的瞥了沈未桑一眼。

“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