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，她怎么可能会好？

孩子没了，还被他那样质问，怀疑……

慕天野遥遥看着床上安静的程念琛，双腿宛若灌铅一般，一步，两步……当他终于走到床前，脸上的泪水也早已经泛滥。

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只是未到伤心处，黎耀辉看着慕天野，叹息一声，走出病房。

慕天野“扑通”一下跪在地上，“琛，对不起，都是我的错。”

可是无论他说了多少自责的话，无论他如何呼唤她，程念琛依旧没有半点儿反应，安静的仿佛纸片，可以随风飘走。

程念琛依旧被一团浓雾包围着，她找不到出口，心，越来越沉，就在这时候，那团光亮再次出现，然而只是一瞬，又再次消失不见。

她很努力的想要追上那团光亮，仿佛只要追上那团光亮，就可以看到她的宝宝，她的心就可以稍稍好受一些，可是还是慢了一拍。

“宝宝……”她很焦急的呼唤着。

慕天野愣了一下，讷讷的看向程念琛，她在喊宝宝！

“琛！”慕天野猛地抓住她的手，以为只要他再努力一些，她就可以醒过来，然而，她只是不停的呢喃着，干裂的唇上又有血丝沁出，慕天野有些慌乱，“琛，你醒过来，我知道是我混蛋，我求你醒过来！”

这时候，慕天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抹亮光，他拿出手机，快速的搜索到婴儿哭声的铃声，下载后在程念琛的耳边不停的播放着。

病房外，景玉兰跟张妈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一切，只觉得喉间哽咽的厉害。

程念琛的眼睛转了转，手用力攥紧，宝宝……她又听到了宝宝的哭声，宝宝一定在埋怨她没有保护好他。

“宝宝——”沙哑的声音冲破喉咙，程念琛双眸赫然睁开。

就在这时，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手上，她愣了一下。

慕天野满眼欣喜，很用力的抓住她的手，“琛，你终于醒了。”

程念琛眼神淡漠的看了他一眼，那一眼很陌生，陌生的让他觉得她似乎忘记了一切，可她眸底深处的哀伤却很清楚的告诉了他，她并没有忘记什么，唯一忘记的是他们这段时间幸福的时光。

“慕天野……”程念琛头偏向另一侧，良久，声音很虚弱的唤了他一声。

慕天野很激动的问道：“你是不是想干什么？上厕所？喝水？还是想吃东西？”

“何苦这么折磨着自己？”程念琛说完，再次闭上了眼睛。

慕天野只觉得心骤然沉入深渊，“琛，我收回刚刚说过的话，我喝醉了，做了什么，都不是出于我的本心。只要你能原谅我，无论怎么样都可以。”

程念琛只觉得他这话异常可笑，不都说酒后吐真言吗？她绝对相信他说的都是他的真心话，还真是虚伪，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？

如果是以前，她或许会笑出声来，然而，经历了太多，尤其是经历了丧子之痛后，她根本笑不出来，所有的情绪似乎全都消失不见，连同哭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。

“真的什么都可以？”她突然问道。

慕天野愣了一下，心里蓦然浮上一抹浓浓的不安，“除了离婚不行，什么都可以。”

程念琛深吸了口气，“那么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，你出去吧。”

慕天野愣了愣，突然急切的想要站起来，然，可能是跪的时间太长，双腿麻疼的厉害，他才站起来又跌了下去。

程念琛听着他再次跌倒的声音，以为自己会心痛的望向他，然而，她竟然毫无所觉，似乎跟他之间真的可以做到陌路。

慕天野嘴角漫上一抹自嘲的苦笑，他扶着床一点点的站起来，然后握住她的双肩，“程念琛，你听着，这一生你都是我慕天野的女人，任何男人都不可能从我身边将你抢走，不管生死，不管天涯，你若敢去，我便追随。”

程念琛被迫迎视上他灼灼的目光，却莫名的扯出一抹笑，“慕天野，如果你愿意将一个没有心的我留在你的身边的话，随便。”

“你……”慕天野眉角突跳的厉害，每次面对这样的她，他都觉得自己异常的无能，“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，可是我那么做是有原因的，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听我的解释，我相信你会原谅我的。”

程念琛望入他的眼睛，“慕天野，没有心了，原谅不原谅又有什么差别？你现在苦苦求一个原谅，无非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，仅此而已。”

慕天野惊悸不已，“不，不是这样……”

“那又是怎样的？是你，因为你，我们的孩子没了，我恨你，更恨我自己！”程念琛笑，可是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却越来越多。

她觉得很诧异，明明觉得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，竟然还会笑，还会哭，或许这就是伤心至极吧。

那一滴滴的晶莹，如同一把把刺入心口的尖刀，刺的他心生疼。

程念琛用力的闭上眼睛，她的心也就一个拳头大小，真的无法承受他捅了一次又一次。

所以，是时候放彼此自由了。